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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节(1 / 2)





  裴敏如此想着,就见贺兰慎取下金刀搁在一旁,而后盘腿坐于庭院中,取下持珠挂于指间虎口处,闭幕垂眸,深吸一口气……

  “三世诸佛,依般若波罗蜜多故,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1”低沉的嗓音恍若天籁传来,神圣庄严,涤荡心神。

  裴敏:“???”

  “故知般若波罗蜜多,是大神咒,是大明咒,是无上咒,是无等等咒,能除一切苦,真实不虚。2”

  众人:“???”

  合着您的助兴表演就是念经?!

  庭院中一排恶吏打坐,皆是面面厮觑,气氛要多古怪有多古怪。裴敏‘噗’了声,想笑,又不忍心打破贺兰慎虔诚的诵经声,憋笑憋得肚疼。

  “裴司使,救……救命!”沙迦僵硬扭头,以口型向裴敏求救。

  裴敏只当做没看见,笑吟吟望着庭院中打坐念经的小和尚……他认真的样子很是英俊。

  夜色静谧,云散月开,皎洁如纱的薄光投射在贺兰慎的身上,给他英俊的侧颜镀上一层神圣的银光,仿若天神不可冒犯。他手中持珠深沉,梵音低沉传来:“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,即说咒曰:揭谛揭谛,波罗揭谛,波罗僧揭谛,菩提萨婆诃。3”

  裴敏听久了,竟也觉得这经声如此通透好闻,如清泉漱过心间,洗去铅华浮尘,返璞归真。

  今夜,净莲司一干恶吏沐浴在月光中,于经文声声中洗涤灵魂,各个面色安详,如入大乘之境,灵魂脱离肉—体飞入西天极乐,达到天人合一的大和谐……

  夜宴于子时方散,托贺兰慎的福,深受佛经熏染的吏员们安抚了躁动,老老实实回去歇息了。

  裴敏摇摇晃晃,疲惫的眼半阖着,打着哈欠朝寝所方向走去。

  刚过了走廊转角,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女音,唤道:“裴敏。”

  裴敏驻足,回首一看,挑着眉懒洋洋笑道:“师姐,陈少卿走了?”

  “这时候他还不走,难道留着过夜么?”师忘情大步走来,紫裙摇曳,容颜在转角的残灯下由显朦胧冷艳,皱眉道,“我问你,那把金刀为何在贺兰慎手里?”

  裴敏一怔,惫赖道:“还能为什么,我送他了。”

  沉默片刻,她又低低补上一句:“抱歉师姐,那是裴虔留下的东西,我……”

  “有什么好抱歉的?那本来就是你的刀,何况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……”说到这,师忘情猛地止住了话语,咬唇半晌,方舒缓语气问,“我不明白,为何是他?他是和尚,亦是天子亲信,无论哪一点都站在了你的对立面。我希望你三思而后行、认真对待,而不是一时兴起害人害己,明白么?”

  “放心罢,师姐,我自有分寸。”裴敏想起今晚贺兰慎望着她的眼神,心中不知怎的有些落寞,敛了笑垂眼道,“我留着那把刀,原是想留个念想,后来明白了,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。我也希望师姐能早日走出泥泞,重新开始。”

  师忘情眼眸微微睁大,眸中第一次浮现出无措之色。

  她想起了那年随着师父登临裴府,满院桃花灼灼,那少年从花丛中一跃而下,大狗似的甩着满头的花瓣朝她笑,道:“原来你就是灵山药师的关门弟子?在下裴虔,久仰大名。”

  他比她小三岁,初见之时,她只觉得这少年冒失轻佻,名字也不好听……

  叫什么‘赔钱’?

  后来见了她双生同胞的妹妹,方觉裴家人取名当真是别树一帜,没有最难听只有更难听——

  他妹妹,叫‘赔命’。

  从短暂的回忆中挣脱,师忘情恢复往日冷清,哼道:“少转移话题,先管好你自己罢!贺兰慎是个心实之人,官场老辣情场单纯,偏生站错了队,你好好想清楚!”

  说罢,她给了裴敏一个‘好自为之’的眼神,转身离去。

  裴敏揉了揉太阳穴,觉得头疼。

  后半夜,凉风乍起,裴敏躺在榻上,昏昏然做了个梦。

  梦里梦见贺兰慎盘腿坐于佛莲之上,一袭白色僧袍飘然若神,身后金光万丈,手持念珠睥睨她道:“你这孽畜为祸人间,还不速速迷途知返,皈依佛门……”

  而后便是一连串“唵嘛呢叭咪吽”的经文声,裴敏头疼欲裂,就差满地打滚叫一声“师父求你别念了”,猛地从梦中挣脱醒来,窗外夜色正深沉,风吹动门扉,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。

  窗外树影重重,看来是要下雨了。

  裴敏躺了会儿,觉得口渴,挣扎着下榻倒茶喝,将将杯子递到嘴边,眼睛不经意间瞥见门外站着一条黑魆魆的人影,不由一惊,将还未来得及咽下的茶水尽数喷出。

  那人鬼一样站在她的门外,一动不动,身影打在镂空门扉的窗纸上,颇有几分灵异之感。

  “有鬼?”裴敏心中诧异,而后又道,“不对,净莲司就是长安城的‘阎罗殿’,哪个小鬼敢来这里作乱?”

  如此想着,她反倒有了底气,摸出枕头下藏着的匕首背至身后,走到门前站定,嗤道:“谁在门外鬼鬼祟祟的?”

  “裴司使。”熟悉的嗓音,带着几分喑哑。

  “贺兰……慎?”

  裴敏一愣,忙打开门一瞧,只见满庭树叶被狂风摧残,灯笼摇晃,贺兰慎于风中岿然不动,立于廊下,深邃的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她。

  裴敏心中的诧异在此刻到达了顶峰,被风吹得一哆嗦,搓了搓双臂道:“你大晚上不睡觉,跑我房前站着作甚?”

  贺兰慎还穿着夜宴时的衣裳,显然一晚未睡。

  他没有回答裴敏的话,衣袍于风中猎猎,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般,只看了裴敏半晌,低声问了个毫不相干的话题:“裴司使,芳龄几许?”

  “哈?”裴敏悚然一惊,狐疑地看了贺兰慎许久,伸手去摸他的脸颊。

  他面色如常,脸却很烫,明显是酒意作祟。

  “我说呢!”裴敏好笑道,“你喝醉啦,贺兰真心?”

  贺兰慎执意望着她,大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