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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屋内江木也睁开了眼,幽幽地烛火在桌子上摇曳。

  林公子感觉可还好?

  林文晓下意识朝他看过来,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睛才反应过来,不过他立即察觉到了不对。

  我的眼睛不是失明了吗?

  第40章

  江木在林文晓醒来后的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,无声无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连带着那个医馆也变成了一片废墟。

  一切的一切仿佛告诉他不可挽回。

  能重见光明是一件无比庆幸的事,但代价是让一个无辜的人奉献,林文晓觉得还不如杀了自己。

  陈倾城把自己的眼睛借给他,她现在还看得见,只是要面临随时失明的危机,基本上是看一天前一天。

  虽然她表现得无所谓,甚至称得上坦然,但那份无所谓更让林文晓难受。

  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,依旧温柔,不发出声音也彰显着存在感,提醒着她失去什么,他又得到什么。

  林老爷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,身体愈发不行。

  林文晓愧疚难当,他也没办法自我了断,因为确实是他当初失明做得孽,是他的疯狂促使对方捐了眼睛,于是思索再三,最后决定对陈倾城负责,娶她为妻。

  对于这个决定,陈倾城谈不上什么意外。

  从小到大她太了解林文晓,若他说负责便是真的负责,哪怕他并不爱她。

  但她愿意答应,只要能和他在一起。

  略带为难的是,她又不想林文晓沦为笑柄。

  当天晚上,陈倾城做了个梦。

  梦里她依旧是在西湖水里挣扎,那位江大夫立在船头看着她,眼眸里毫无波澜,也没有想要救她的意思。

  你想变漂亮吗?

  对方轻声问了句,这一句话像是突然打开了陈倾城的挣扎,脑海里想着林文晓的求婚,她忽然有些惊喜,像是抓住救命稻草,拼命在水里点头:想,我想变漂亮。

  不后悔?

  变漂亮必然是要付出代价,陈倾城觉得自己那一瞬间像是赌徒心理上身,什么也不管不顾,她想变漂亮,非常迫切得想,只有这样,林文晓娶了她也不会被说闲话。

  也许因为她的漂亮,他还会改变自己的心意爱上自己。

  她是那么厌恶自己脸上的胎记,发疯似得想把它去掉,甚至想动手扣去它。

  梦中江大夫还是幽幽地看着她,眼神里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,过了会儿,他道:如你所愿。

  醒来后的陈倾城脑子昏沉沉的,望着床幔,心道,不过是一场梦,江大夫是高人早就云游四海去了,只怕自己是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。

  她苦笑一下起了身,走到镜前时,镜子里的人令她震惊那是一个没有脸的人,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。

  陈倾城捂着脸尖叫,外面的桃红闯了进来。

  小姐,小姐你没事吧。

  她冲进来看到陈倾城,也是惊呼,不过不是恐惧,而是满眼的惊艳。

  小姐,你脸上的胎记没有了!

  *

  陈倾城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无奈。

  梦中的一切竟然变成了真的!

  她真的变漂亮了!

  而代价是这份漂亮只有她自己看不见。

  陈府的丑千金,一夜间变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。

  这个消息像是插了翅膀,立即传遍了杭州城。

  每次上街都有无数人在打量,说不清的惊叹声,昔日里那些笑话她的世家子弟,仅是看她一眼,媒婆都快踏破陈府大门。

  陈倾城忽然不在乎了,那份美貌她看不见也无所谓,反正早晚都会失明,看得见与看不见,根本没有任何影响。

  她想得只有林文晓,而且是再也不用躲在旁边,可以光明正大与他站在一起,过于高兴的她完全看不见林文晓眼里的恍惚。

  陈倾城以最美的姿态答应了婚约。

  大婚那天,全城的人都来见证这场婚礼。

  她一身似火嫁衣,容貌绝美到了极点。

  *

  江木再也没有出现,渐渐杭州城也忘了有过这么个神医,也忘了陈倾城曾经并不倾城。

  *

  陈倾城与林文晓做了夫妻,日子过得很平淡,没有像她想得那样发展,虽然对方对她很好,但她以为的爱恋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。

  林文晓本来就聪慧,婚后更努力读书,最后考取了功名,林老爷几年后去世了,他担起林府的重担,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翩翩少年郎,已经成长为一个可靠的男人,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。

  陈倾城直到十六年后才看不见,顶着这副倾国倾城的容颜,十六年足够她看清一个人。

  一个不管她长什么样子都不会爱上她,但却能好好待她的人。

  林文晓以前就洁身自好,婚后也是。

  不曾有妾室,没有红粉知己,也不再和那些世家子出去饮酒作乐,所有不好的习惯在他身上统统看不见,连带着曾经舞文弄墨的兴趣也逐渐消失。

  而陈倾城看不见后,林文晓就辞了官在家里陪她。

  她其实并不怕黑,像是早就等着这么一天,两人老夫老妻互相陪伴,他们之间没有孩子,生活平淡如水。

  又过了几十年,一生也走到了尽头。

  林文晓变得越发沉默,陈倾城在死的时候忽然心理有个想法。

  这不是我想要的。

  *

  小姐,你绣得真好看!

  要去送给林公子吗?

  那声音刺激着她的脑子,陈倾城突然缓过神,桃红站在她身边不停夸赞着。

  她眼睛顿时有点刺痛,失明了这么久,这是第一次见到光明,非常不适应。

  她一手盖着眼睛,见她不语动作又奇怪。

  桃红又问:小姐,你怎么了?

  陈倾城缓了会,只觉得这声音异常耳熟,她抬头看了看,直接愣住,映入眼帘的是桃红的脸,可是她明明已经离开自己很久了,为什么现在还是记忆中那个样子?

  小姐,你是觉得这荷包有什么问题?

  桃红看了看陈倾城手上的东西,陈倾城也随着低头看了看。

  一个无比熟悉的荷包!

  寒梅独立,上面还落了一个晓字。

  这不是她当年绣得吗?

  桃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看了看外面天色,问:小姐,现在要去墨画坊吗?

  陈倾城一边听着,一边低着头沉默不语。

  过了很长一段时间,她把荷包放下:不去了。

  小姐,你怎么了?好好的怎么不去了?

  不想去了。